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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程 2018-05-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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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养家对于名人来说是轶事,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每天都要直面的生活。所幸越来越多的妻子有了勇气和底气,充当家庭稳定的现金流和坚强的主心骨。



 

文 ✎  马程

编辑 ✎  张慧

图 ▢ 视觉中国

 

劳动节到了,火星试验室决定将“劳动小能手”的称号送给养家的女人们。


新时代的女性不畏养家。但女性的特质决定了,即使家中有个专职煮夫,她们也很难对家庭琐事和子女的成长彻底放手。如果丈夫在艰苦创业,那么妻子只能一边工作,一边顾家,其中的辛酸和艰苦,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
对有些女性来说,这是一场先苦后甜的冒险:


李安的“煮夫”生涯持续了6年。纽约大学毕业后,李安没有拿到投资,在家里阅片、看书,写剧本。一次,他和太太去买菜,有人对他太太说:“你真好命,你先生有空陪你来买菜。”李安的太太回答:“你有没有搞错啊,是我今天特别抽空陪他来买菜的!”


对另一些妻子来说,这只是一次更有效率的分工:


披头士的灵魂人物列侬在儿子西恩出生后,主动回归家庭。他在回忆录里说,每天小野洋子一下班,他就凑上去嘘寒问暖,“今天工作怎么样?”“要来一杯鸡尾酒吗?”很快就理解了家庭主妇的崩溃。


妻子养家对于名人来说是轶事,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每天都要直面的生活。所幸越来越多的妻子有了勇气和底气,充当家庭稳定的现金流和坚强的主心骨。


火星试验室和3位养家的妻子以及一位“被养过”的丈夫,聊了聊女人养家的故事:


1


不到两个月,我已经不想让他再回去上班了


 

2018年,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,决定让他辞职在家里带孩子,我每个月给他2万块钱。我妈妈一听好高兴,对邻居说“我女儿把我开除了,以后不用带小孩了”。


但是朋友们都说,“什么?你还要给你老公发工资?你昏头了?”


我担心过丈夫牺牲了职业生涯,我就要养他一辈子。但是他轻描淡写地说,小孩长大了,还是可以找工作的。


我始终认为孩子不能交给爷爷奶奶带,他们的思维太落后了,会给孩子一些相对负面的影响。真的只有亲生父母,对孩子能更体贴和有耐心。


去年,我卖掉了一本书的影视剧改编权,获得了一笔收入,算了算,可以支持家庭至少一两年。正好老公换了份工作,对各方面都不满意。他的工资在同龄人里不算低,和我比起来就相对少一些,实话说家里不缺他的这份工资。


于是,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。




第一个月,我发现了一些问题。比如他真得很能花钱,每个月1号拿到2万块钱,9号就花光了,然后需要钱再来跟我要。因为他每天就是加班加点买买买,除了给他自己买生活用品,还给我儿子,我和爸妈买。


他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,觉的工资要花在家里每个人的身上。我就很奇怪,我给他工资为什么他会给我买东西,你会给你的老板买东西吗?钱给他就要留些做私房钱啊。花了一段时间才把这个习惯纠正过来。


他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。尤其对于宝宝来说,回家可以和爸爸在一起玩,爸爸会帮他辅导功课,在同龄人里比较有优越感。他陪宝宝的时候也很有耐心,一次教宝宝拍皮球,很简单的动作就是学不会,我和我妈都放弃了,他还在很认真地教。


他每天精打细算,把一家生活都安排得很好。我有时候很感动,想着幸好有他在啊,我肯定做不到这么周全。


他跟我说以前在韩企工作是朝七晚六,已经觉得很辛苦。没想到现在是朝七晚十,基本从小孩起床到小孩睡觉他都在忙。白天小孩去上学,他还会帮我去处理一些工作的问题,比如公司报销发票,去银行办个业务等等,可以说是个全职奶爸+私人助理了。




他不去上班,我的压力确实增加了不少。我的收入也不稳定,每一本书都要花费很长时间,写专栏也很难保证定期的收入。但是,我想如果他愿意做我的助手,能帮我沟通处理一些事情,我们可以成为一个团队。我节省了我的时间,能更专注写作,也是为家庭盈收了。


对我来说,独自赚钱养家,真的好过独自带小孩一百倍。不到两个月,我已经不想让他再回去上班了。


我最近琢磨着让他参加个化妆的培训班。因为现在每次出去参加活动,都需要专门花钱雇人来给我化妆,非常麻烦。如果他学会了,帮我画,那真能帮我大忙。我老公也很愿意学,但是,这个事情怎么说,有点不适合直男来做,我咨询了业内的几位化妆师朋友,他们不太愿意教,不知道是不是怕毁了招牌。




刚结婚的时候,我们曾经在一起感叹,等谁先发达了,就把另一个人养起来,后来就把这句话当玩笑了。


做这个决定的时候,我想得很长远,等孩子长大一点,对父母没那么依赖了,他完全可以再出去工作。他可以趁这段时间,去深造,拿一个学位,也可以尝试一些他爱好的方向,他对之前的工作没有那么热爱,这也许是他转行的一个好机会。夫妻之间,最需要的就是互相支持。


2


我心底一直认为这是他的错,

让我们错过了很多机会

 


我丈夫已经在家10年了。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全职爸爸,偶尔接一些项目,也炒股票赚钱,但在我看来,他就是全职爸爸。


我们2001年结婚,到现在已经18年了。最初的几年特别顺利。很快在北京买房,还清了贷款,生活各方面没有担忧。2008年左右,那时小孩2岁半,我们感觉确实需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带孩子。正好他的工作不是很顺利,总出差,就想辞职在家里,一边接一些项目做,一边带孩子,这样更自由一些。


我很快就答应下来。一是我们之前的生活工作都很顺利,另外我们都没有很高的物质欲望,衣服少买一件就算了,房子有的住就好。


他觉得自己是在家赚钱的人,所以他也不太干家务活。我不在家的时候,爷俩晚餐一般是叫外卖。




10年时间太长了。我们渐渐地产生了很多摩擦。尤其看到周围的同学朋友生活一天比一天好,我们却是原地踏步。去聚餐,发现很多同学家里都有个三四套房子了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当初都是一起起步的,和人家一直努力的人一比,就发现差距了。


我心底一直认为这是他的错,让我们错过了很多机会。


2009年左右,我们正想买第二套房子,但是他预测房价短时间内不会大涨,炒股和理财有更大的机会。


事实是房价疯长,股市很不稳定,近两年行情很差。家中的大部分存款就用到了理财上,没有太多收益。


他辞职在家的前几年,我都没觉得有些不妥。但是,北京这个地方啊,生活压力每年都在增加。我在杂志社工作,薪水不低,但是上升的空间其实不大。加上我们两个人都不是北京户口,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比身边的朋友复杂。儿子逐渐长大,我们不得不为他的未来考虑。有一段时间,我还在工作之外做兼职,也是想让经济情况宽松一些。


最让我受不了的是,儿子似乎也受到他的影响。有次我问他,以后对什么职业感兴趣,他就说想像爸爸这样在家里工作,不用朝九晚五上班。我当时就很生气,还跟他吵了一架,说你这样天天在家躺着,给儿子做了很坏的榜样。


10年中,我们吵过很多次,最严重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不想再撑下去了。但是没想过离婚,我们夫妻的感情还是很深的。我也意识到,他能一直陪在儿子身边,对儿子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。爷俩关系很好,儿子有什么困惑和问题,都会和他交流。但儿子总会长大,不会总缠着父亲,他也总会有自己的生活。




最近两年,他也意识到了全职爸爸的一些弊端。家里老人觉得他总在家里躺着算什么事,催他出去找一些稳定的工作机会。然而10年对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来说实在太重要了,他现在出去,有些高不成,低不就,很难进入管理层,作为普通员工心里又不接受。出去试了两份工作,就又回到家里,还是做项目。


他现在摆平了心态,多工作,让自己忙起来,以前一些小的项目不屑接,现在也都踏实做了。他的这些改变让我看到了希望,一步步来吧。我相信不久后他会重新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。

 

3


相比我自己,我更担心他的状态



 

我和老公是在天津上大学时认识的。80年代,大学还包分配,毕业后我回到山东工作,他回山西老家。我们还保持着联系,但是很难在一起。


我对他说,要不我们一起去留学吧,他同意了。那时候我先一步考出了托福和GRE,拿到了奖学金,去芝加哥读书。他也拿到了offer,但是没有奖学金。


我们的家庭都不算富裕。刚到美国的时候,只有一份奖学金,他主动在课余时间,去中餐馆打工,非常辛苦。我在他身上,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。


毕业后我们都顺利地找到了工作。他的专业是信息技术,在当时很好找工作的,我面试进入一家五百强企业做物流管理,他就随着我来到芝加哥东区,在那里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。3年后,我们在附近买了房子。


2005年左右,他认为自己事业到了瓶颈期,萌生了创业的想法。当时我们的小儿子刚出生不久,女儿也不过3岁。家里本来打算买第二个房子,考虑再三,我还是决定支持他。


他要做一个覆盖全美的线上订餐系统,最初团队只有3个人,落地要一家一家地跑。那段时间他每天早出晚归,接送孩子和家务活都是我来做。他很少管。最艰难的是2008、2009年前后,次贷危机,经济萧条,他的公司也停滞不前。我们本来打算把一个房子卖出去,作为资金周转,结果购买人迟迟没有付款,最后房子还是抵押在我们这里,还要每个月还贷款。当时他想过先找个工作,我没同意,创业还是要一鼓作气。


国内的亲人听说了就认为我们过得非常艰难,经常寄来各种东西。回国的时候,他们总会买各种东西让我带回来。其实我的工资还是可以维持家庭,只是和身边的同事朋友相比,我们的生活水平很难说达到中产。


我所在的五百强公司是一个很大的跨国公司,福利和薪酬待遇都很不错。但是作为外国人,我的晋升机会相对少。最初工作的近10年时间,我都是在物流部门,在公司处于一个比较边缘的地位。那时,一个小公司要挖我去做部门主管,薪水和职位都比原来高很多。但是因为我要养家,考虑到工作的稳定性,我还是放弃了。后面调到销售部门,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客户。又是因为家庭原因,我不能过多地出差,这也影响到了我的业绩和晋升。




我下班回到家很晚,孩子们自己放学回来,就自己做饭,做家务。有时候他们懒了,米饭蘸着酱油,或者烤几根香肠就可以当一顿饭。他们很早就懂事了,知道分担我们的压力。这让我一直觉得很愧疚。


我们的生活过得很简单,我很少买衣服和化妆品。孩子们课余时间学特长,比如长笛、网球,都是在公立学校里参加统一训练,我也没为他们专门找老师。


一次女儿要参加全州的中学生羽毛球比赛,邻居很热心地给我们推荐了一个资深的教练,女儿问了下具体的价格,就拒绝了。最后我决定还是自己来训练她每天早上5点半开始,和她一起跑步、举铁,再到附近的球场练球,坚持了一个多月,她提高很快,最后拿到了冠军。


我一直期待去欧洲度假,但是他创业的这些年里,这种想法太奢侈了。最远的一次是到佛罗里达州。我们当时也没坐飞机,自驾过去单程就将近2天。好在孩子们都习惯了,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的,一边聊天一边做游戏,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


相比我自己,我更担心他的状态,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,很担心他的身体垮掉,经常提醒他该休息。




2013年之后,他的公司正式走上正轨了,他在马来西亚和国内都建起了办公室,网站和app在当地有了一定的影响力,日活很高。 2015年,他鼓励我辞职,来他的公司处理一些业务,我答应了。之后我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,可以在家办公,有更多时间陪孩子。


前几年,我和他都憋着一口气,说一定要把公司做到多大,一定要上市等等。现在反而不想那么多了,一切随缘吧。我现在想的更多的,是趁孩子上大学之前,抓住最后的时间,多和他们相处,补偿当年的亏欠。

 

3

 

我去电视台接她下夜班,被她的同事调侃,“哟,李安来接你太太啊。”

当时心里五味杂陈

 


2011年,我独自来到北京闯荡,没有考上北电导演系,在北电上了一个进修班,空闲的时候拍一些商业项目。


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,我认识了我太太。她学新闻出身,在电视台工作,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,算是一见钟情吧。交往了一年多后,我们结婚了。


拍摄《心迷宫》前的两年是我的人生低谷。


那时候生活很不稳定,一到冬天,这种郁闷情绪就会蔓延。心里很没底,当时账户上一直是不到1万块钱。


2013年,我即将到而立之年,那个时候我告诉自己,要是再没有成绩,就回去当上班族。幸亏因缘际会遇见之前拍电视广告合作过的制片主任江洲,有他在外面找寻资金,我才能放手最后一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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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段时间,我在家专心写剧本,偶尔出去帮着拍一些宣传片。我太太担负家庭的稳定收入。我每天帮太太烧菜做便当。我各种家常菜都会做,每天炒的菜都不重样。自己馋家乡菜的时候,会给妻子做我们内蒙的焖面;后来陪她回了一次老家,老丈人是开饭馆的,擅长做酸菜鱼,我站旁边看了一次就会了,回来之后做给她吃。


有段时间,家里的经济情况比较紧张,她也没催着我出去赚钱,而是告诉我一定把这部片子做出来。她总跟我说,相信我的才华,相信作品一定会让人看见。


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,我就会去看李安的书《十年一觉导演梦》,寻找慰藉。


有时候我去电视台接她下夜班,会被她的同事调侃,“哟,李安来接你太太啊。”当时心里五味杂陈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安,我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选对了,如果这部电影拍出来,没有什么水花的话,我想自己一定会找份普通工作,努力工作,补偿她。




她反而很看得开,从没有质疑我。我写剧本时也会听她的意见,所以她算是我剧本的第一个读者。


《心迷宫》拍得很艰难,中间一次资金断了,停工。我很焦虑,她打电话鼓励我不要放弃。


2014年,《心迷宫》拿到FIRST青年电影展大奖,我第一次感觉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。2015年底年,第二部《暴裂无声》开拍,2017年上映。我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,生活也不再拮据。


我们现在还是每天会交流,谈对电影的看法,和以前没什么区别。她也没有因为我成了业内认可的导演,而对我有什么不同。也许以后再走下去,我们也会像李安的家庭一样,她是整个家庭的主心骨,不管在外面怎么样,回到家我都会听她的。


《暴裂无声》上映的时候,我带着她去参加了路演,她看到那么多人喜欢我的电影,很欣慰。



 *互动话题* 


你身边有养家的女超人吗?

她们最让你佩服的是哪一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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